20世纪70年代初期,一个春深如海的桃花天里,河海市东风机械厂两排红砖房中间的厂区大道上,初春刚刚升起的太阳把妩媚的目光投放在刚刚钻出嫩芽的柳枝上,引得它们在微风中起舞献媚。一支特殊的队伍逶迤出现在大道中间,一色的新工装,一色的还带着农村土味的很年轻的男女,每人手中一个脸盆,向开水房走去。这是上个月才从农村招来的一批学徒工,那个年代暖水瓶是奢侈品,不管是铁壳的还是竹子壳的,都价格不菲,相当于一个学徒工一个月工资的四分之一,另外,市场供应短缺,没有后门根本买不到。早晨起来需要梳洗时,这支队伍成了常见的风景。
把新工作服当作礼宾装,常年穿着家里姐姐和母亲在老式织布机上织出的黑粗布的金剑北也在这支队伍中。他昨天晚上上的夜班,又看了半夜书,起来得比较晚,端着半盆热水往回走的时候,已经快8点了,在厂外住的职工自行车的洪流开始往里涌进。厂里唯一的一辆东风汽车发动了,那个见了女人就色眯眯的司机摇下车窗,神气地按着喇叭往外疾驰,路人纷纷躲避,金剑北靠边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一个女声“哎哟”一声,眼见一个中等个头,留着齐耳短发,圆圆的脸上有一双秀气大眼睛的姑娘自行车一歪,撞到了路旁的一棵柳树上,人摔到了地上,车把歪了,前车圈瘪了。她赶忙爬起来,没有像其他姑娘一样,先掸衣服上的泥土,而是把车子扶起来,两眼的泪花噗噗往下掉,嘴里喃喃地说:“这怎么办啊,晚上还要接妹妹呢,还得花钱修,妈妈哪里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