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从"一十八狱狱中狱"升到"三十三天天外天",其快乐也不过如此,还不专在乎新婚燕尔,似水如鱼。
你道就靠安老夫妻、邓家父女又能有多大神通,就把他成全到这个地步?这是个天。难道天又合他有甚么年谊世好,有心照应他不成?无非他那一片孝心、一团至性,作成儿女英雄,合了人情天理,自然就转祸为福,遇危而安。这是人人作得来的,只苦于人人不肯照他那样作了去。既或偶然作到这个地步,又向老天算起帐来,说:"这是我苦尽甘来,应该食报的、享用的。"就未免气骄志满,一天一天的放荡恣纵起来,寻些房帏快乐,图些饱暖安闲,挥些无益银钱,长些拒人气焰。岂知天道无亲,惟佑善人,这样斫丧起来,那"满招损,乖致戾"的道理,如应斯响。便是天果然合你有个年谊世好,他也没法了。纵有旺腾腾的好时运,也不怕不重新败坏下来;齐整整的好家园,也不怕不重新萧条下来。及至自己寻到苦恼场中,却要抱怨说:"老天怎的不睁眼!"呜呼!老天其不冤乎?
何玉凤是何等一副儿女心肠,英雄见识!况且他自幼儿就自己为难惯了自己的了,如今从钢眼里拔出来,好容易遇着这等月满花香的时光,他如何肯轻易放过?因此一进安家门,便自己给自己出了一个绕手的大难题目。想到上天这番厚恩,众人这番美意,我如今既作了他家的媳妇,要不给公婆节省几分精神,把丈夫成就一个人物,替安家立起一番事业来,怎报得这天恩,副得这人望?他如此一想,早把从前作女儿时节的行径全副丢开,却事事克己步步虚心的作起人家,讲起世路来。更兼他天生得落落大方,不似那羞手羞脚的小家气象。再看看安家的上上下下,那个也不是蓦生人。因此,该说的就说,该问的就问。该是公子作主的,定有个尽让;该合张姑娘商量的,定尽他一声。到了公婆跟前,便同张姑娘叙姊妹礼数,自己居先,到了夫妻之间,便合他论房帏资格,自己居右。处得来天然合拍,不即不离。把安老夫妻两个乐得大称心怀,眉开眼笑。